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γνῶθι σεαυτόν认识你自己

【APH/西葡英】子午线

大航海  伊比利亚&永盟组


向东,瑰丽的国度,色彩纷繁,乐音弥漫,沙漠,草原,森林,即使最浪漫的诗人也无法不经想象就穿梭其间;向西,未知的金银,祭祀与古老的文字,风暴,洋流,小岛,人们把信仰全部虚掷于海浪。

而两条子午线之间,是我们的故乡。


W‘69°57’ N‘18°30’ 圣多明哥

跨过那条不存在的界线时,所有船员都跑来甲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罗盘,船匀速行驶过去,仿佛一场庄严的仪式。

云层散开,加勒比海仿佛静置在另一个时空,碧色的水波在船头胜利女神飞扬的翅膀下分成两束,一声号角过后,沙滩上即刻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来自伊比利亚的大帆船,船长在猩红的十字下举起望远镜,船锚入水,所有的小贩一齐向远道之人伸出双手。

“阁下,欢迎来到礼拜日之城*!”

这是安东尼奥第一次踏上加勒比沿岸的陆地,此前,他只跟着船队在海上往来。圣多明哥热闹非凡,甘蔗与布匹交易的集市在阳光下冒着热气,钟声从大教堂传来,顺着马赛克地砖铺就的广场蔓延至每个角落。青铜雕像与喷泉闪闪发光,宣告着哥伦布的伟大成就,尽管忙碌的人们看上去都慌慌张张,皮肤黝黑的奴隶弯腰收拾甘蔗,小贩的西班牙语总是带着令人捧腹的口音,在他们眼里即使总督也不过是平凡居民,“这里是圣人的城市,”前来迎接的贵族男子摊开双手,“新世界的第一处文明之地。”

音乐响起的时候,总督府宽敞的阳台上正好能望见港口收下帆的桅杆,弗朗西斯科·博瓦迪利亚眼窝深陷,不苟言笑,安东尼奥转动酒杯,两人谈起可怜的哥伦布兄弟,西班牙少年启程之前还在宫里见到了他们,从异国的监狱中挣扎回来的冒险家再没有了英雄的气势,他们不愿细说曾经的伊莎贝尔堡艰难的模样。

即使安东尼奥知道那些所谓的“管制不周”都是彼此之间拙劣的诬陷,他也不愿参与地方长官心照不宣的争斗,“从此以后这里就永远属于我们了。”他自顾自喝酒,跟着乐声打起节拍,不过这些总无可厚非,毕竟,“谁不想一直留在这里呢?”

刚经历过欧战失利,又被迫放弃了香料群岛的国家多少显得有些消沉,安东尼奥是来加勒比疗伤的,在圣多明哥,只要能够安居下来,坐在树荫下俯瞰,再卑贱的家奴也有一刻感觉如同国王。但是这会儿他却意识到自己终于理解了佩德罗,那个将远方看得比国土更重的弟弟,三十五万金币,他们在教皇面前针锋相对,《萨拉戈萨条约》上的字迹甚至还未干透,安东尼奥就暗自后悔,然而,这一次,是佩德罗亲手划下了太平洋的分界线。

“亲自掌舵的船长才有资格对领土发下誓言。”在罗马,装饰精美的谈判大厅里,葡萄牙站起身,将手按在圣经上,“你甚至都没亲眼见过那些土地吧?”安东尼奥低下头,他没法回答这样志在必得的问题,当自己依然与摩尔人的余力战斗不休时,葡萄牙就已经前往加那利群岛,又顺着海风走遍漫长的非洲西海岸了。每一次商船满载而归,他站在港口,徒劳地向不属于自己的旗帜招手。

“这片狭小的土地困不住我,只有你,心甘情愿要和过去同归于尽。”

佩德罗将大海比作凶险的异教,而他,是铤而走险的信徒。

“你没有资格和我争抢这些财富,哥哥。”男孩回来时总是满身伤痕,目光冷漠。

然而他们最后总是得达成协议,安东尼奥不愿拆穿弟弟躲闪却佯装勇敢的模样,他们曾一起在罗马人和摩尔人的统治下艰难求生,也曾一起为共同的命运殊死一搏,佩德罗惧怕大海,更怕安居在海边坐以待毙。“我接受。”他将地图推到弟弟面前,“我会放弃群岛的所有权力,从此再也不越过摩鹿加以东17的子午线。”

两条用墨水画下的细线就这样瓜分了世界,他们的旅行背道而驰,佩德罗坐拥繁荣广袤的东边大地,而他,穿越逆流,只为探访自己与世隔绝的小岛。

“让我们打个赌吧,下一次我再来,还是由你亲自招待我。”弗朗西斯科·博瓦迪利亚眯起眼睛,他们都喝醉了,在正午的热浪中发酵。总督看上去是个清闲的差事,发黄的账目记载着过往闻所未闻的商品:糖,烟草以及冒着热气的可可。“等阁下回去,记得向所有人分享您的见闻。”

“不必分享,很快,所有人都会亲眼见到它。”

*圣多明哥的全称是古斯曼的圣多明哥,多米尼加人开始用节日形式纪念道明·古斯曼的这一天正好是周日,而周日在西班牙语就是“Domingo”


W‘6°40′49″ N’35°53′22’休达

军帐立在漫天风沙之中,站在山崖制高点上望下去,绵延千里都是色彩斑斓的皇室旗帜。雇佣兵们聚在一起挑选武器,每个人都皱着眉,哪怕是寻常的战争的抱怨也不能让气氛轻松分毫。

现在是这片土地最干燥炎热的季节,送军队渡海的船匆匆扬帆回程,一刻都不愿停留,没有鼓足的士气,没有安慰人心的话,所有人都怀着自己的心事,盘算未来能够瓜分的封赏。佩德罗摘下头盔,策马跟上国王卫队的脚步,他也一样忧心忡忡,不自觉地抚摸着腰间的佩剑——国王亲自出征,但远行摩洛哥到底还是他一时兴起的主意。年轻的君主总是满心梦想,被骑士信仰牵引着,迫不及待想要甩开身后来自卡斯蒂利亚的沉重负担。

“我们有来自欧洲各地的支援,没什么好担心的。” 塞巴斯蒂昂一世不管什么时候目光明亮,朝着天空画下十字,“上帝和祖国都与我们同在。”他回过头,朝佩德罗露出笑容。

那不过就在几天前,当佩德罗也低头行礼,同样在胸前默默祈祷,他还在心里勾勒自己的北非帝国,浩浩荡荡的军队有着沙尘也遮盖不了的华丽盔甲,他们在丹吉尔和阿尔济拉扎营,吃喝充足,随后继续朝着内陆进发。然而摩尔人无论过了多少年,似乎永远都是伊比利亚最坎坷的噩梦。

“擦亮你们的剑!”可是现在酒桶已经空了,就连干粮都所剩不多,异教徒总是出乎意料地诡计多端。堡垒与要塞一座座失陷,驱使着部队迫不得已向更深的内陆挺进。雇佣兵拿不到赏金,逐渐开始失去耐性。没有人愿意被尚未效忠的国王管教,佩德罗抽出匕首,指着那些异乡人的脑袋,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

“不要再去招惹摩尔人。让他们和奥斯曼做交易去吧。”夜里,他偶尔会想起自己出征前,还收到了来自马德里的苦口婆心的劝告。他的哥哥总是考虑太多,畏首畏尾,只敢在宗教法庭欺压弱小的本地人。可是佩德罗受不了逆来顺受的日子,只能用无止境的远行安抚担忧的内心。“你知道吗,现在萨阿德王朝内乱,是时候了,我要将那些异教徒赶尽杀绝!”他满意地看着安东尼奥的眼眸黯淡下来,西班牙沉迷于欧陆纷争,当然不会愿意自己的邻国再与另一片大陆挑起事端。“我只能最后一次警告你。”他听见那自诩高贵的西班牙语,不由得转过头去,“你只会害死自己。”

劝诫,管教,诅咒。佩德罗睁大眼睛,他再也睡不着了。到底从什么时候起,他需要战争,需要浴血的胜利与征服,需要证明给安东尼奥看,那个常年活在西班牙定义下的男孩,在见过了真正的世界之后,已经要将他超越。

“收拾行装,列队!”传令官嘶哑着嗓音喊起来,“马哈赞河就在前方!”

投石器上膛时发出轻微的咬合声,在沙漠的细尘中,鼻尖充斥着爆炸弥漫开的火药粉的味道,久而久之,那声音变得令人紧张战栗。马蹄踩着碎石一路狂奔,身后,长刀出鞘,呐喊震天,一时间闪耀起无数轮灼热的太阳。

连河水也是滚烫的,披戴头巾的敌人突然从两岸的埋伏中包抄上来时,疲惫的大军几乎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意义的反应。方阵前排的士兵跌倒后再也没能站起来,长矛连片折断,队列在慌忙中收紧,佩德罗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能从头盔裂缝中瞥见剑锋林立。呐喊,当一个人势在必得,或是彻底绝望,他们被迎面而来的攻击逼得步步蹒跚,只是后退一寸,瞬间,人仰马翻,漫天光晕都在旋转。

“陛下……塞巴斯蒂昂!”沉重的行装被糊满泥沙,一头栽倒后让人感觉仿佛沉没了一个世纪之久。佩德罗站起身时恰逢又一次骑兵冲锋,整个世界都陷入不安的轰鸣,举目之下,他只看见再次被气浪掀起的残破王旗,以及堆叠在河岸两端的尸体。

欧洲最精锐的雇佣兵,王室卫队,他年轻的国王!佩德罗浑身湿透,唯有喉咙干燥得生疼,一句话都喊不出口。当一路高歌的热情日渐消退,直至被摩尔弯刀砍得粉碎,葡萄牙抛下了手中的剑,北非帝国,再次跪倒在水中时,唯有这一个词在脑海中盘旋,此时却换成了此起彼伏的阿拉伯语。

北非帝国。他仰起头,这个帝国还未建立,就要失去它的王。


E‘72°49’ N‘18°56′  孟买

克拉巴大道上来往的人们根本不在意港口之外的动静。高桅帆船上语言不通的商人只会比划着手势交货付账,同时抬着鄙夷和好奇的目光打量这座东方最华丽的城市。马车匆匆停在广场前,信使摘下帽子,等待钟响时分宣读来自欧洲的神圣的手谕:孟买将要从葡萄牙光荣易手了。

当地人听不懂那些抑扬顿挫的外语,无论是哪一种字符看上去都像是咒文,来访者也不愿屈尊学习次大陆不明所以的异教文化。“我们本来说好,要在交货之前带他来看一眼,不过嘛,既然他抽不出时间,我也很确信这里令所有人满意。”佩德罗脸上看不出任何惋惜与不舍,要知道,一百年来,比起果阿那样戒备森严的要塞,只有海滨才是真正的繁荣之地。比起英国那样随意的贸易垄断,所有人都在故事中读到过葡萄牙征服这片陆地的艰辛。“是啊,先生,没有比这更诚心的礼物了。”即将离任的总督只能竭力迎合,一边在心里暗暗抱怨那场鲁莽的联姻。但面前的年轻人似乎能够代表政府向自己许诺王宫中的另一个优渥之位。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想,这就是我的决定。”经历了几十年乱政后,佩德罗显然变得坚定了不少,就连狡计多端的摄政王也没法总是说服他。“英格兰总比我那个不知变通的哥哥要好说话很多。”少年向着满堂贵族展示柯克兰送来的亲笔信和礼物,这些年来第一次笑得如释重负。“让我们就此踏出伊比利亚,重新开始吧!”


“他不在王宫,也不在教堂,也许您得亲自去问国王陛下。”布拉干萨的宫廷看上去冷冷清清,大理石台阶旁站着零星的侍从,说起话来也低着头,极力遮掩自己穿旧了的长袍。“你们平常就是这样接待客人的吗?”安东尼奥感到气急败坏,他专程前来里斯本,原本就是想要揪着佩德罗的耳朵质问他一番,为什么无时无刻不在出卖西班牙前仆后继的心血。

财富,王权,名誉,无论是大洋之外还是半岛之中,他自觉为佩德罗的冲动付尽了代价。

自从马哈赞河一役惨败,国王塞巴斯蒂昂失踪以来,直到二十年前,他才算是终于让佩德罗在欧洲安分地停留了一段时间。他知道弟弟只要看着大海就郁郁寡欢,家门口的荣耀从来都不能够令他振奋。三十年战争、荷兰起义,西班牙不知疲惫,不愿回头。

安东尼奥热衷于带着弟弟参与任何排场盛大的谈判,向他展示如何才是一个野心家应该追求的功绩。但佩德罗从未在马德里下跪宣誓效忠,他恨西班牙,把自己可耻的失败全部归罪于西班牙,安东尼奥努力装作不在意那些偷偷与英国来往的书信和送到比利时的武器,那个傻子似乎只看得到别人一面之词的善与恶,尼德兰举起攻打巴西的大旗,肆意嘲笑他们两个时,佩德罗这才醒悟过来,结局却是亲自挑起了兄弟之间的战争。

站在这个熟悉的花园里,耳畔满是起义军推倒大门时疯狂的叫嚣。佩德罗是那群亡命之徒中唯一骑着马的,他两手空空,不沾一丝鲜血,就这样沉默地走过地毯,在王座与十字架前屈膝。真是惺惺作态,安东尼奥亲手撕碎《里斯本条约》。在这个将兄长踩于脚下的时刻,无论如何也应该微笑吧。意料中的愤怒却迟迟没有涌上心头。站在大厅角落,看着那位与自己容貌相仿的少年戴上王冠,他竟然想着,也许这样,比起往日被侵略丧权的结局,也没什么不好。

自己今天是不可能在这里找到弟弟了。

“去转告你们的国王,等他回来,立刻写信到马德里。”转过身,披风因为仓促的步伐而被花丛勾破了一角,丝线挂在绯红的伊比利亚蔷薇枝头。即使拥有同样的花园,根植于同一片土地,但是就连语言字母都要重新书写的葡萄牙,他的心永远都无法在自己身边找到归属。里斯本街头,零碎而杂乱的喧嚣扑面而来,一下子冲破了王宫的静谧,让安东尼奥条件反射地感到紧张。

我以为没有什么足以撼动血缘与记忆的根基,我们一起出海,在子午线间穿行,我们明明能将世界置于股掌之中。可是我们之间有些地方永远破碎了,笔尖,海浪,贸易,怎样也无法弥补,是我逼你的吗,佩德罗,你说是我逼你投身大海,远走他乡,可是你却从不肯告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以为你只是害怕未知的命运,你不会背叛我,就如我绝不会背叛你一样。

这下你可以尽情嘲笑我的天真了,在这尔虞我诈的欧洲,一座山脉,一片海湾,又能改变什么呢?

正如法朵永远悲伤,唱着得不到的爱与自由。


N‘53°25’ W‘3°00’ 利物浦

不知这是第几个登上英格兰海岸的凯瑟琳,多雨的长街道,只有一辆前来迎接的马车,藏在面纱下的公主茫然四顾,这是她最后一眼看到来自祖国的旗帜高悬船头。

婚礼是持续三天三夜的舞会与比武大赛。漫长的音乐伴着美酒,令人昏昏欲睡。都说不列颠是个贫瘠野蛮的地方,那里只有尚武的居民,说着未经开化的,丝毫不动听的语言。佩德罗将这些言论当笑话讲出口,博得了整个宫廷善意的侧目——毕竟,在海战中大获全胜的英国王室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个同样来自半岛的家伙,会怎样极尽羞辱他的兄弟。

“行了,你简直是从来没见过这样丰盛的宴会吧。”亚瑟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佩德罗再次放上桌角的酒杯,“讨好的话说得过了。”

旷日持久的英西战争,无论谁输谁赢,双方表面上各执一词,其实都在暗地里舔舐伤口。“我倒无所谓,但是等你回家,安东尼奥一定不会让你好过。”佩德罗总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哪怕最严肃的和谈都可以笑得出声,仿佛南边的海岸真能孕育出无所顾忌,无忧无虑的人。亚瑟曾在战争中远远瞥见安东尼奥的身影,西班牙站在旗舰的船头,面对炮火也毫无惧色,橄榄色的眼睛在直布罗陀的太阳下闪着亮光。然而佩德罗好像从不介入王国间的纷争,里斯本出发的商船径直南下,穿过风带,停靠在巴西繁忙的海岸。

明明只是一个依附于强权的失意少年,甚至连海外的领土都无法妥善管理,只是自己随口一句请求,就把孟买划入了英国版图。他的野心,看起来真是令人感到惋惜。

“我知道英国是最不讲信用的人。”同样明亮的眼睛染上了醉意,终于不再是犀利的神色。佩德罗甩开亚瑟的手,笑着,低声用英语告诫对方。我把什么都给你了。这句话安东尼奥常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听来倒更像是一句恳求,我把什么都给你了,只为你换取最卑微的忠诚。

赶来赴宴之前,他从东方匆匆回程,刚上岸就被国王教训了一顿,关进房间给安东尼奥写信。他不想道歉,于是洋洋洒洒吹嘘起自己在印度的见闻。安东尼奥其实喜欢这些,他知道,他们都是在海外有着牵挂的人。那个永远不敢幻想的家伙每一次去巴塞罗那和贝伦,总站在码头望眼欲穿。安东尼奥一定很羡慕自己吧。羽毛笔刷刷地把纸面划出浅淡的印痕,佩德罗突然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写些什么。这些年,当安东尼奥亲自领军来往于各地战场,不断从自己手中盘剥物资时,他们没有说过几句不带火药味的交谈。安东尼奥一定也很恨自己吧。如果当年卡斯蒂利亚的军队能够再强大一些,如果从没有人离开山区搬到海边,西班牙本来就应该独自坐拥整个半岛的王权。

那封信,现在该安放在马德里王宫的议事桌上。

最后一杯酒。凯瑟琳揭开面纱,走上前邀请佩德罗跳舞。乐手们识趣地开始演奏来自葡萄牙的舞曲。公主放在他掌心的指尖颤抖着,但佩德罗看到她扬起最美的笑容,目光相遇,他们都在后悔吗,为了一个堵上一切的联盟。

“答应我,别让我白白远离故乡。”


海峡风暴四起,雨点在两岸同时倾泻下来,淹没了折枝的玫瑰与蔷薇。烛火被遮掩在黑夜里,巨浪像是在伊比利亚与不列颠之间竖起了一堵墙。

在这里等待是没有意义的。旅店早早便不再接客,从二楼的窗户可以看见停泊在港口的船的影子沉默地起伏着。他没有回来,安东尼奥敲打着玻璃,埋怨自己愚蠢的决定,他当然不会轻易回来的。从王宫出来,在里斯本街头闲逛,安东尼奥迟迟没有启程回马德里去。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被大雨困在海边,到底是不是延续了这个世纪以来的糟糕运气。

当港口传来嘈杂的马蹄声时,他几乎快要睡着了。

佩德罗感到自己这些天像是活在梦里。贵族们疯了般喝酒,为每一场滑稽的戏剧鼓掌,听亚瑟炫耀英格兰日益扩张的海外帝国,真棒啊,他总说,却想起安东尼奥也有着一模一样的梦想。

他的哥哥,教导他如何忽略仇恨,却把过去一字不落写进日记,安东尼奥向他隐瞒了许多,有关伊比利亚的过去和未来,那些历史无法叙说的争斗。“你说,有什么办法才可以摆脱?”他问亚瑟,有什么办法才能像你一样,不被任何血缘或爱操纵?

那个身影停住了马车,一片漆黑之中,佩德罗只能分辨出自己的眼睛,那双记忆中伴他长大的眼睛,无论他走得再远,也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他跳下马,迎接一个浑身湿透的拥抱,安东尼奥的五指缠绕在他的发梢,“对不起。” 佩德罗躲闪不及,听到耳畔被暴风雨冻僵了的声音,那一刻,好像他们曾经真的有过多少亲密无间。

“我的世界里,从来不需要什么子午线。”佩德罗想起亚瑟不啻嘲讽的回答。我们从脚下的领土启程,绕行一圈,重复麦哲伦已经证明过的,世界上每个人的命运,我们探寻,等待,分离,无论如何躲闪,最后总会在此相遇。

既然如此,就不必费尽心思,从他身边逃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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